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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 22 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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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 22 章

東洲三仙島,宣花島地牢中。

葉興言的雙手雙腳均被鐵鏈困捆住,吊了起來。

陰暗的地牢中央,巨大的火盆裏,火苗竄得很高,像是要將地牢燒穿一樣。

可是葉興言所在的地方,冷就又濕又冷,就連光也是明明滅滅的。

被綁在他左手邊的浦念真,又被巨靈族的審判者澆了一桶水。

這可不是簡單的水,這是無妄海水。無妄海水對於東洲白發的巨靈族後裔來說,便如同澆下毒液一般。浦念真的皮膚剛觸碰到無妄海水,便長出膿包。

葉興言的眼睛被打得不大看得清楚人了。只模糊地看見他們在折磨浦念真。

“哎……”葉興言喚道,語氣沙啞,巨靈族的人根本沒有聽到。

他又使勁動動手腳,道:“哎,哎!”

“做什麽?”白發高高挽起的匡計走到葉興言跟前,給了葉興言一鞭子,咬牙厲聲問道。

“你們的這些招數,別全拿去招呼她呀,也沖著我來。”葉興言聲音沙啞。

匡計一雙丹鳳眼滿是嘲諷,白色的翅膀自他身後迅速長出。翅膀一扇,葉興言便感覺一股強大的靈力朝著他打過來,五臟六腑像是被人放在砧板上剁碎那麽疼。

葉興言口中一熱,吐出血來,卻仍咬牙道:“她所做的事情,都是我讓她做的,你們為難她也沒有用。不如與我談談。”

匡計的翅膀又是一扇,葉興言身上便出現了大大小小的傷口。鮮紅的血,浸滿白衣。

“我是見識過你的狡猾的,決計不會再相信你!”匡計道,“你若真想活著出去,那便去求求晁姯殿下,看看她是否會不計前嫌,饒你一命。”

“我這樣子,見不到晁姯殿下的,不如尊主幫我帶個話,讓殿下屈尊,見我一面。”葉興言道。

匡計想起先前晁姯對葉興言的信任,就連軍隊都讓他指揮,是以幫他傳了話。

晁姯很快便來見他了。晁姍死後,她便是三仙島新任的王。她自黑暗中走到火把邊,白發髙綰,一襲金色的長袍,顯得華麗端莊。

她屏退眾人,甚至讓人將浦念真拖了出去。

她低頭在葉興言耳邊,低聲問:“你是不想活了麽?”

葉興言鼻青臉腫的,扯出一個笑容,道:“殿下要我做的,我都做到了,如今怎麽過河拆橋呢?”

原來,自那日葉興言與柳瀅分別,朝三仙島方向跑之後,葉興言便被晁姯的隊伍抓住了。

其實,晁姯才是三仙島巨靈族的統帥。葉興言在被抓之後,為了活命,便說自己有對付五仙山矮靈族的辦法。巨靈族的部眾自然是不信的。但他說的第一個方法奏效了。於是,晁姯就見了他。

晁姯是晁姍的妹妹,能力才華都比晁姍突出。但是嫡子繼承制度,使得晁姯只能屈居晁姍之下。是以,葉興言提出能夠幫她解決晁姍,但是要放他去五仙山,並且在他再回來的時候,一定要給他放行。

葉興言做到了他該做到的一切,可是晁姯卻不想讓他們的這段交易被人知曉,又擔心葉興言有後招。猶豫間,葉興言沒被殺死,反倒還說要見她。她想了想,決定來見葉興言一面,看他葫蘆裏賣的什麽藥。

“我答應過你什麽麽?”晁姯滿不在乎道。

葉興言也不惱怒,只道:“殿下答應過我,若是事成,放我離開。”

“我已經放你離開過一次了。”晁姯說的,是讓他離開,被五仙山的人抓到那一次。

“我們可沒有商議殿下要放我幾次。”葉興言道,“殿下的雄心,難道就只有三仙島麽?若是如此,殿下確實可以殺了我,以絕後患。”

晁姯望著葉興言,眼中流露出欣賞來。

眼前的男子,比三仙島上剛出生的孩子還脆弱,可他卻生了一個好腦子。他籌謀的事情,無論是讓她掌握兵權、還是與矮靈族的鬥爭,亦或是讓她成為三仙島之主,全都成功實現。相信愛,他敢說出這樣的話,應是也有十成的把握。

何況,他說得很對,作為三仙島的君主,若是能收回五仙山。那麽,定能在巨靈族歷史上,留下濃墨重彩的一筆。

她很期待那一筆。

“你我的事,你真不會出去說?”晁姯低聲問道。

葉興言道:“我們還有長久的合作,我為何要說?”

晁姯點了點頭,叫來地牢的管事,道:“此人滿口胡言,給我用最殘酷的刑罰,折磨他。”

說罷,晁姯便要走,而浦念真也再次被拖了進來。

“殿下。”葉興言叫到,“既要針對我,那可否放了我的朋友?”

浦念真此時已經有了意識,眼神訝異地望著他。

她從來沒有想過,脆弱的人間少年,竟會為比他強百倍千倍的神族求情。

晁姯嘲諷地望著他,道:“既如此,那便將該對浦念真動的刑罰,全都給他吧。”

殘酷的折磨開始了。

地牢的管事幾幾乎將九九八十一種刑罰,全都用在了葉興言身上。

起初,葉興言還能感覺得到疼。後來他就連疼都感覺不到了。他的世界裏,只有冷和疲憊。

人太冷之後,但凡有一點不冷的東西接近,都會覺得溫暖。

牢監將一桶水潑兜頭潑在葉興言上,葉興言闔著的眼睛終於半睜開。

隨後,他笑了。

牢監望著葉興言,心裏很滿意,心情很好,“怎麽,才這麽點刑罰,就扛不住出現幻覺了?不若你便將為何要刺殺君上說出來,興許殿下能饒你一命。”

葉興言搖搖頭。

“真是塊硬骨頭。這刑罰還早著呢,你若是死了,她可就要遭罪了。”

葉興言動動眼珠子,咬牙道:“扛……扛得住,盡管來!”

牢監聽罷,將燒紅的烙鐵從炭火中拿出來,望了一下,道:“我聽說這是中洲審問犯人的常用手法,你既是中洲的,那便試試中洲的手法吧。”

火紅的烙鐵烙在他的胸前,白色的衣服登時燒焦,一股肉的焦糊味傳來,葉興言也感受到了絲絲的疼痛。

他望著胸前的烙鐵,忽而想起在雲臺山的歲月。

是的,過去的五百年,每年他都會去雲臺山。從柳瀅死去的第一年,到柳瀅活過來的那一年。整整五百年,他替她擋了五百道雷劫。

世間生死,均有定數。五洲之人,無論是誰,逆天改命都是要受到懲罰的。

而救活柳瀅的,也不是什麽引靈燈,而是他為她擋的五百道雷劫。

他才吃下琉隱丹的時候,身體的進益很明顯,那時修煉術法,學的也很快。可是,自從為她擋了一次雷劫之後,一切便都不同了。

琉隱丹在他的體內越來越發揮不了作用。最後,成了一顆廢丹,差點沒幫他扛過最後一道雷劫。

而那第五百道天雷劈下來的時候,他也是如現在這樣,聞到了一股炙肉的香味。

那時他想的是,他一定可以救活她。漫長的人生,只有救活她,才有意義。

“說不說?”牢監咬牙瞪眼問道。他很少遇到這樣難審的犯人。一般情況下,三仙島的九九八十一種刑罰,他們受個三五樣,就完全松口了。可眼前這人,九九八十一種刑罰都用完了,被半死不活地折磨了這麽久,還是一句有用的話也沒說。

葉興言現在連搖頭的力氣都沒有了,眼珠子裏,只見得到呆滯、沈默。

牢監又換了刑罰器具。他拿出像鉗子一樣的東西,對準葉興言右手的指甲,將它們一個一個拔了下來。

這一次的疼,比先前所有次都劇烈。那鉆心的疼,鉆入葉興言的腦袋。他的腦袋一遍遍地告訴他,“睡去吧,睡著了就不會有這麽多的痛苦。”

可是他偏不。他只要一閉眼,眼前便會浮現自己在雲臺山的歲月。雲臺山寒潭中的女子,曾對他說,等她醒來,一定要找出他來。

就算是死,他也還想再見她一面。

可惜,他已漸漸睜不開眼了。他的世界暗了下來。

暗夜中,一位白衣女子,柔順的黑發及腰,白皙小巧的腳踏在冒著寒氣的水上,朝著他走來。

她抱了一床棉被,蓋在他身上,朝他笑了笑。

他想伸手去抱住她,卻聽見有人冷冷道:“還蠻能堅持的麽。”

他努力睜開眼睛,最終也只睜開了一條縫。

身著金色長袍的女子手裏拿著瓢,手一揮,又是一瓢冷水兜頭潑來。

“還清醒麽?”她問。

葉興言點了點頭。提著的心終於放下來,松了一口氣後,他便徹底失去了意識。

他,終究是賭贏了。

等他在醒來時便不在地牢裏了。

晁姯坐在寬敞明亮的屋子內,他則睡在木質的地板上。他動了動,能起來了。

顯然,晁姯幫他治了傷。

“浦念真呢?”葉興言問道。

晁姯難以置信地望著眼前這人,這人醒來第一句話,問的竟是一個完全不相幹的人。

“他也是你這次計劃的功臣,不該被關在地牢裏的。”葉興言接著道。

“是麽,那她該在哪裏?”晁姯問道。

“她該跟我去五仙山。我在五仙山有一個弟子,若我不能安全回去,那她定是要踏平三仙島的。”

晁姯的臉色變得很難看,“你說的可是柳搖光?”

葉興言點點頭。

“你既是她的師父,對她又那麽重要,那我拿你當人質,未嘗不是好事。”

葉興言卻是笑了,“若真是如此,恐怕殿下便是下一個晁姍。我與我的徒弟,就要離開東洲。你放我走,等於讓五仙山失去了一員猛將,其實不虧。”

“真的?”晁姯問道。

“我何時騙過你?”

“行。但你走可以,浦念真不能走。她是我小爺爺的女兒,放她離開,便是放虎歸山。”

“她若真想爭,何須在五仙山待那麽多年?而我,我若不帶她回去,如何讓五仙山的人信服。你只要將三仙島一半的兵權,交給她的弟弟蒲寧。她便會死心塌地地,在五仙山幫你當細作。”

晁姯去找浦念真後,浦念真果然答應了她的要求。

不過,二人在回五仙山之前,葉興言又被暴揍了一遍。

晁姯說,只有這樣,才能讓五仙山的人相信,他們是逃出去的。

入夜,葉興言抱著奄奄一息的浦念真,借著三仙島培育出來的荷葉作船,渡過無妄海。

夜風平靜,浦念真望著葉興言的眼睛漸漸變得濕潤。她擡手,想要去看看葉興言胸前的傷口,最終還是放下了手。

索性,這一切都沒有被葉興言發現。他蒼白的臉上,一雙眼睛卻炯炯有神,緊緊盯著長平谷東側。直到,他抱著她走上沙灘,有人迎了上來。

她感受到有人將她接了過去。而葉興言也倒向另外一人的懷抱。

他緊緊抱住那人,道:“我終於回來……見到你了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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